Horus

【个人翻译】星矢与撒加——对比日本和西方的骑士精神

古早名文，成文在2006年以前，没有找到过完整的中文翻译，就自己私下渣翻了，欢迎捉虫和提供作者线索。

译：Horus

《圣斗士星矢》是日本著名漫画家车田正美绘制的漫画故事。它于1986 年首次发表，并很快被制作成动画，主要讲述了被称为“圣斗士”的战士们保护和平女神雅典娜，与邪恶势力作斗争的故事。时至今日，它的魅力未曾褪去分毫。它陪伴了很多人长大成人，其粉丝年龄范围涵盖从小学生到70后的年轻父母。本文认为，英雄主义是这个故事最显著的特征。

何为英雄主义？安德鲁·伯恩斯坦博士（《英雄主义的哲学基础》，2002年）将它定义为“道德上的伟大、能力或实力、行动上的对抗和获得至少精神上的胜利，即使没有实际层面。”他说英雄是“一位具备高尚品格和卓越能力的人，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屈不挠地追逐自己的目标。由于不畏强权、坚定不移的美好追求，即使未能取得实际的胜利，英雄也获得了精神上的崇高。”所有这些定义都是高度抽象的。以下将仅详述英雄主义的一些具体体现；他们是被称为“武士道”的日本骑士精神和西方骑士精神。为了清楚地分析它们，本文将着手剖析分别代表两种英雄主义的典型人物——天马座青铜圣斗士星矢和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撒加。

星矢代表了日本骑士精神即“武士道”。武士道，直译为“战士的道路”，是“武士”这种类似欧洲中世纪骑士阶级的行为准则与生存方式。比起骑士精神及欧洲骑士们的准则，它更着重强调“忠诚、自我牺牲、正义、廉耻、教养、纯洁、谦逊、节俭、尚武精神、荣誉和友爱”（《新日铁人力资源发展有限公司》，329）。就像多元混杂的日本文明一样，武士道也受到很多教义影响，譬如神道教、儒家思想、禅宗。

神道教强调忠诚，即星矢的最显著特征。忠诚至关重要，背叛是不可饶恕的。战败的武士宁愿自尽也不愿被俘虏。这种极端的骑士精神植根于日本的内向型文化。日本是一个领土狭小的岛国，这种地域特征也可视作武士能够对中央政权保持如此强烈忠诚的原因之一。勇敢的日本男孩星矢，是圣斗士中最忠诚的一位，他全身心投入于每一场保卫雅典娜的战斗，且始终冲锋在圣斗士们的前列。无数的战斗带给了他数不清的伤痕。他甚至以自己的身体为盾，为女神抵挡了冥王哈迪斯的剑刃。他为他伟大的神明牺牲了自己，最终达到了忠诚的极限。

神道教也强调爱国主义。《圣斗士星矢》中，战斗并非关乎国家之间的危机，而是雅典娜和她的圣斗士所代表的正义与诸如哈迪斯和波塞冬所代表的邪恶势力之间的斗争。但爱国主义依然发挥作用，只是转换成了对人类和平的爱和对伟大女神雅典娜的爱。这种传统的爱国主义彰显了土地的重要性，它才是人类的庇护所——人类由大地而生，也将最终归于大地——这也是为何一个民族会如此重视其版图原因。神道教为星矢提供了广义的爱国主义：不是对某个国家，而是整个人类世界的爱。为了避免永恒日蚀和阻止大地落入哈迪斯的手中，他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儒家思想赋予了武士道关于与人类世界、环境和家庭相处的信仰。儒家思想强调主仆、父子、夫妻、兄弟、朋友之间的人际五伦关系，是武士们遵循的。这部作品讨论了主仆之间的关系，即忠诚。值得一提的是，星矢是一个孤儿，他太年轻还不能结婚（他只有13岁），所以下面内容将忽略前三个关系，直接跳到后两个。星矢有一个姐姐，但他们在小时候就分开并失去了联系。星矢成为圣斗士的最初目的是想获得名气，取得荣耀，这样的话，他母亲一般的姐姐就能找到他，并与他团聚。正因为他是个孤儿，温柔和善的姐姐成为了他唯一的亲人和内心深处的精神支柱。当处于最危险的场合，他便不自觉地喊出了姐姐的名字。星矢并不是唯一保护雅典娜的圣斗士，还有其他一些少年圣斗士成为了他的同伴。他们之间的友谊非常感人，甚至可以为彼此而死。这体现了儒家的一句名言，即“士为知己者死”。

通过禅宗，一个佛教流派，个体可以达到终极的“绝对”。禅宗冥想教人集中注意力，达到语言无法描述的思维高度。禅宗教导人们“自察”，不要限制自己。星矢这样的武士把它用作一种工具来驱除恐惧、坚定自我和避免原则性错误。圣斗士注重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使用武器。他们把这种内在的力量称为“小宇宙”，意味着这些力量起源于他们宝贵的生命，可以得到提升，变得更为强大。尽管星矢是一个勇敢的战士，可他依然是一个年轻男孩，他一定也会有犹豫和恐惧。然而，怀着对胜利的坚定信念和对世界的深切热爱，他在激励下打破自己的能力极限，达到了一种被称为“第七感”的内在力量高度，并带来了“奇迹”——作为人类战胜了哈迪斯神。

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有一种叫做“理想自我”，类似于禅宗的“绝对”。弗洛伊德将其定义为“我们渴望的思想与行为”（《弗洛伊德理论“新入门讲座”》22.65，来自互联网）。星矢有一个亟待实现的理想，就是要变得足够强来保护雅典娜，此外还有，保护人类世界不受邪恶势力的压迫。他成功地爆发出自我潜能，竭尽他强大的生命力，创造了“奇迹”。

圣斗士通常比普通人更为严于律己。就像星矢常说的，“我是伟大的雅典娜的圣斗士，我怎会畏惧？我必须更强大，打败我面前的敌人，不然就辜负了这个荣誉的称号。”理想已经转变成了信念，而这种信念总是激励他去赢得胜利。在武士看来，精神生活比物质生活重要得多，所以他们往往过着简单的生活。作为武士的一个样本，星矢无疑代表了武士道的优秀品质。

撒加则代表西方骑士精神，是“中世纪骑士遵循的行为准则”（微软电子百科全书，99年）。一个真正的骑士应具备诸如英勇、无畏、正直、忠诚、慷慨、信仰、彬彬有礼和具备一定的权势等优秀品质。

作为希腊教皇和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撒加无疑展露了所有这些优秀品质。然而，他与其他圣斗士却有些不同。

首先就是他矛盾的性格。他能力卓绝，忠诚信义，拥有在所有圣斗士中排名第一的强大力量，并以雅典娜的名义统领所有圣斗士。总体来看，他的确是非常伟大的圣斗士。然而，他矛盾的性格改变了一切，让人很难去定义他的品格。“矛盾心理是一种内在的不一致，是一对在同一精准时刻恰好出现的对立情感”（《是什么让改变如此困难》，巴里·格林沃德博士，2000年）。当他的确想奉献忠诚，真诚地保护雅典娜时，他那颇具野心的反面性格占据了他的头脑，引导他去抓住权力统治人类世界，甚至引发了反雅典娜的战争。然而，巴里·格林沃德博士（2002年）指出，“在情感上体验矛盾心理，就是要去理解一种人生最深刻的痛苦。它会造成一种内在的困惑和沮丧，这与我们所感知的任何其他事物都无法等同。”

撒加也陷入了这样的两难境地。事实上，他从未停止与他矛盾性格中邪恶的一面作斗争。他在夺取最高权力时总是犹豫不决，并在几个关键场合阻止了自己的进一步恶化，最终成功地战胜了邪恶的“自我”。撒加是某种所谓“真正的男人”，他对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包括那些邪恶的事。因此，在与雅典娜争夺权力的战斗之后，他在女神面前，怀着深刻而真诚的忏悔，为所造成的战争和死亡而自尽身亡。

鉴于以上所述，撒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尽管他性格矛盾，却依然能够代表所有的骑士美德。亚历山大・蒲柏（《批评随笔》，1711年）说：“凡人皆有过，唯神可宽恕。"所谓的“圣斗士”就是雅典娜的战士，他们是从普通人中选出的。虽然他们是如此强大，几乎接近神，但他们仍然是人。本文希望读者能以一个全方位视角去看待撒加。

邪恶的哈迪斯神给了撒加第二次生命，想让他去刺杀雅典娜。撒加假装服从，实际上却要把有关如何击败冥王的信息传递给雅典娜。作为一名间谍，他遭到了很多昔日同伴的误解，甚至不得不与他们战斗。荣誉一直被视为骑士的生命。然而，为了让哈迪斯相信他背叛了雅典娜，撒加甚至牺牲了最高荣誉——“圣斗士”的头衔，这比他的生命都重要。我们有理由认为，忠诚不应仅局限于对主公的忠诚，而应涵盖更广泛的范围，包括对正义信仰、朋友等的忠诚，以及对君王的忠诚。这其中最主要的，是对国家的忠诚，根据圣斗士的说法，这种忠诚已经扩展到整个人类世界的范畴。这种忠诚与星矢的那种典型的日本武士道精神有所不同。骑士精神起源于中世纪的欧洲。欧洲的领土比日本大得多，欧洲是一个与亚洲相连的大陆，不像岛国日本那样孤立。因此，骑士们的思想不会像那些死忠派武士那样，局限于对主公的忠诚。考虑到这一点，撒加，我指的是复活后的撒加，不仅忠诚于雅典娜，而且忠诚于正义的信仰和人类世界的美好。

在与哈迪斯的战争中，撒加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经受着很多折磨。他的生命是哈迪斯赐予的，仅能维持12个小时。如果撒加不能在有限的12小时内杀死雅典娜，他的身体将化为灰烬。但与肉体遭受的痛苦相比，精神上的痛苦更为严重。面对昔日战友们的误解和谴责，他无法自我辩白。他从未说过什么类似誓言的话，总是不轻言允诺。他从未说过任何豪言壮语，更没有夸夸其谈，他以勇敢无畏和忍辱负重诠释了他的高贵。他未曾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他默默忍受着内心的一切——未曾叹息呻[不可描述]吟，未曾绝叫哀嚎。他举止沉着，头脑冷静，从未被任何形式的情感所困扰。即使昔日战友们误解他，向他挥拳，他也从未抱怨，对他们表现出了深刻的情谊。目睹同伴被敌人殴打，他深感痛苦，甚至比他自己承受还要难过，可惜那时他的身体已到极限，无法助其反击。由此可见，他也有着深明大义的一面。

他将所谓的“良知”深铭于心，这使得他最终能够控制自己，作为一位圣斗士，成功地实现了自我理想。“自我理想”和“良知”属于“超我”范畴。许多人把超我与良知等同，因为它决定了我们的是非观。“良知告诉我们何为对错，并迫使自我抑制本我，去追求道德认同的、不愉快的、甚至不可实现的目标（《弗洛伊德的思维划分》，大卫·B·史蒂文森，布朗大学，96年）。”这种良知使他首先为自己之前的罪行自尽，而不是去补完一个恪守所有的骑士准则的闪耀高大全英雄形象。

现在，我们将继续讨论武士道和骑士精神的一些共同特征，即男性沙文主义（或译：大男子主义）。微软百科全书（1999年）将男性沙文主义描述为“相信男性天生的优越性，为拒绝给予女性平等待遇辩护。”虽然武士和骑士都有礼节和礼仪，但他们对女人有着优越感，认为她们是弱者。星矢曾经说过：“男人不应该受到女人的保护。”他总是试图保护身边的女士。根据武士道理论，保护女性是男性的天职，因为男性在身体和精神上都比女性强大。同样地，撒加也表现出了他对女性的礼仪。他甚至声明，“我从不与女士作战，即使她是我的敌人”，因为与“弱小的女人”作战真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然而，作品中这种对女性的高度尊重实际上有点性别歧视。例如，也有一些女性圣斗士保护雅典娜，但她们的脸上戴着面具，象征着放弃了作为女性的身份。可尽管她们这样做了，那些男性圣斗士仍然很难成为与她们具备同样资格的圣斗士。还比如，即使是作为和平女神的雅典娜，也总处于危险之中，依赖她的圣斗士们去营救。当然，最后来解救她的人都是男性。人们总是说应该把女人从战争中赶走。英雄们，男性圣斗士都持有这样顽固的观念。追溯男性沙文主义，到封建时代的日本和中世纪的西欧，其形成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在日本和欧洲的封建社会中，男性享有比女性高得多的社会地位。他们比女性获得了更好的教育和更独特的技能。在《圣斗士》中，当男性圣斗士与强大的敌人进行殊死搏斗时，这些女性角色只能躲在后面，祈祷他们尽快安全归来。

像星矢和撒加这样的圣斗士不仅表现出对女性的优越感，而且表现出对普通人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源于他们与同时代人政治和军事实力之间的关系。星矢是这个时代年轻一代的代表。他从底层的天马座青铜圣斗士提升为守护雅典娜最神圣的侍卫。撒加甚至是整个希腊的教皇，仅次于雅典娜的第二号重要人物。他们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有着伟大的实力，这是战士的物质基础。所有的这些卓越之处使得他们的优越感成为了必然。不论武士星矢还是骑士撒加，他们都一直在努力奋斗去实现自我理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他们在坚守武士或骑士的美德和职责的同时，去追求崇高的人格。虽然这些理想无法实现，但为之付出的努力使他们的精神变得高尚，人格从尘埃跃入苍穹。据说武士和骑士更重视精神生活，从而保持他们的高贵和特权。对武士来说，神道教、儒家思想和禅宗指引了武士道；对骑士来说，基督教对骑士精神有影响。

对于圣斗士来说，他们信仰着代表正义的雅典娜。“英雄即使未能取得实际胜利，也能获得精神上的伟大。”安德鲁·伯恩斯坦博士（2002年）如是说。这种优越感和高贵感还可以增强圣斗士与敌人战斗的信心。不断增长的信心和勇气作用巨大，使得他们不懈坚持直至最终胜利。这样看来武士和骑士都不怕死。因为受到像佛教和基督教这样影响的宗教，都在教导信徒，一个人死后将转世，并可能在地球上过另一种生活。这种信仰在圣斗士们身上表现为对女神雅典娜的信任。他们不仅仅是为人类的主公而战，而是为不朽的女神而战。死亡永远不会是最后一次。

综上所述，《圣斗士》对于那些铁杆粉丝来说，是对英雄主义梦想的实现，因为人类都有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如植物向阳生长。英雄永远是这个时代值得尊敬的人物。英雄们所展现的诸如正义、信念、勇气、深明大义和锲而不舍等美好品质无疑是普通人的完美道德典范。动画《圣斗士》可以流行17年以上，不再与快餐作品相提并论。它沸腾了你的热血，充实了你的英雄梦想。正如亚历山大·蒲柏（《人论》，1732年）曾说：“真理毋庸置疑，存在即合理。”就是这样。